第十五章 日人学艺 
日本友人安藤直哉于一九九五年元旦偕一友人前来拜访尚芝蓉。安藤是位中国通,曾在中国生活多年,能操流利的北京话,并能懂得某些中国方言。他曾在东北李文彬处学过形意。这次拜访尚芝蓉,希望能看到一些尚氏形意的精华。其初到乐陵,尚芝蓉的弟子“君子好客”,纷纷做东,宴请安藤。安藤来者不拒,凡邀必往,于酒宴交往中暗察各人虚实。
正如上文所说,尚芝蓉的某些弟子,虽行过师徒大礼,却并未脚踏实地练功,对形意仅知皮毛。然吾国人多有夜郎自大者,自认为我亦列名师门墙,外国人岂识我国武术,故不揣深浅,纷纷示范,甚至妄做先进,指点安藤。谁知安藤之于形意,早有所知,见状大失所望,以为尚芝蓉师徒不过徒有虚名而已,不免骄气遂生,言谈举止,微有踞傲之色。刘俊峰察觉,但不言语。安藤于乐陵盘桓四、五日之后,颇有“闻所闻而来”之感慨,拟于翌日“见所见而去”。是日,刘俊峰设家宴四碟,请安藤两人小酌,席间说:“两位先生远道前来,看望家岳母,殊深感佩。连日众师兄弟皆以盛宴大菜款待两位先生,而我不曾有杯水相敬。今备小菜四碟,权为地主之谊。安藤先生远道而来,想知形意之奥妙。然示范比划,难知其祥。倘先生无忌,今日我愿与先生互为对手,以究形意发力之奥妙。”
安藤闻言大喜,随即立起。刘俊峰手起一记鹰捉(54),将安藤打得腾空而去,直撞到对面墙上,一幅悬壁字画应声而裂。安藤惊骇之余,大叫道:“怎么打的,再来一下!”
刘俊峰适才出手,不想竟将安藤磕碰过重,便命陪酌的师弟立于安藤身后,护卫安藤。安藤则命随同日人拍照。待安藤站稳,刘俊峰又击一掌,安藤身体猛退,身后的人急忙前推卫护,不料竟将安藤打得几乎折了起来。刘俊峰立定三体式,对安藤道:“先生尽可出手。”安藤连连摇手道:“不,不”
安藤受了此两击,放弃第二日起程归日的计划,整日请刘俊峰指点演练。奈何机票已订,只好于第三日匆匆离去。
一九九五年元旦过后月余,即为春节,安藤又只身由日本飞来乐陵。
我国人过春节,往往狂欢之际,摈弃一切。至今我国许多地方,春节期间,公车停驰,商旅不行;客栈、店铺歇业,路人难觅食宿。根据我国有关规定,外国人投宿,只能由所谓的“涉外旅馆”接待。乐陵城小,“涉外旅馆”仅国营招待所一家。时值春节,这家招待所也全体休假。安藤下榻于此,不仅膳食无着,连开水都无供应。街上饭馆一律打烊,无从觅食。于是,他每日以香蕉和啤酒充饥解渴。中国人过节,家家瓮酒鼎肉,宾朋满座。而此次安藤来华,谢绝一切宴请,整日在刘俊峰家中练拳,饥肠辘辘,忍而无怨。三日过后,啤酒、香蕉尽化为稀便溏泻,苦不堪言。刘俊峰诘得原由,急命玉梅将安藤延入家中,供以热食。安藤如此刻苦学艺,令尚芝蓉和刘俊峰深为感动,亦颇多感慨:中国弟子若能如此刻苦,何患工夫而不成!
一九九七年暑假,安藤又偕两位日人来华。他曾事先用电话通知刘俊峰,将于某日抵乐陵。不料是日大雨滂沱。天色将暮,仍不见安藤到达,尽以为天气所阻,安藤必延期而至。谁料日暮天黑,安藤三人突然满身泥水奔入院中,进门便长躬及膝说:“尚老师、刘老师,我们迟到了,很对不起。”原来他们由天津冒雨登车赴鲁,天阴路滑,日暮始到。他们顾不得入旅馆更衣,先来向主人报道。外国人这种约会守时的精神当为吾国人之楷模。
一九九八年元旦,安藤再次来鲁。安藤是时在其国内已有工作,他只能利用节日、假期来华学艺。每次少则三数日,多则周余,皆乘飞机往返,所花资费实令人咋舌。然其学艺不惜一掷千金,不计荣辱艰苦,非当为时人所推崇哉?
日人礼节之多为世界之最。安藤初来乐陵,亦频频长躬及膝,逢人施礼。而我国人多有不适应者,尤其齐鲁居民多以率直闻名,日常交际,甚少客套,鞠躬颔首,殊不多见。安藤“君子多礼”,反招人笑,大人掩口,小儿失声。安藤随即入乡随俗,不复多礼。
其来之既多,人亦渐熟,有人竟与之诙谐取笑,语及亵慢。安藤精通华语,自能识之,碍于宾客礼规,佯装不知。遂不与人多语,但练其拳,沉默自重,颇为大度。
安藤与一九九八年一别,不复再来,然时有书信问候尚芝蓉。据悉目前其于日本教授形意,学生甚多。
 史实、人名、名词注释 
(54)鹰捉──尚氏形意拳动作名称。[作者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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